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俳句班里的上海小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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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蔚
2019-12-31
  《俳句班里的上海小资女》
                               
       出了国立站往北在街上走一小段,街角有个蓝色的罗森超市,踏着斑马线过红绿灯就到了俳句班,俳句班在一座一层是麦当劳的商务大楼的六楼。  

       随着电梯门自动打开心就立即清凉地歇息下来,只见一排开阔的落地窗,窗户一角温馨的标注着有关山脉的介绍小贴士,远眺窗外远山淡影,深浅重叠、黑幽色山脉连绵起伏,依次可以见到富士山,大群山,三垰山,飞龙山,云取山和武甲山。

   教室内桌子椅子围成一个长方形,俳句班的同学们则各自坐在一边,我右边的藤井女士烫着一头精致的短发戴着一副金属细框眼镜,她写的俳句几乎每一回都被老师和同学们圈出来点好评(每个人写三句并不标注姓名一起打印在一张A5的大白纸上)

   蝉鸣啾啾的盛夏她写:野球大会甲子园的土里面有汗也有泪,也写八十路(指八十岁)也一样对碳酸饮料抱有怨念,到了天气稍微凉爽起来穿起长袖的季节她写初秋因为梦到年轻时的恋人和灵感一起在晨曦中醒来。



     我左边的女同学皮肤白皙喜欢写S.F,凉宫春一般的忧郁加上《岁时记》里的季语做着5,7,5工整的别致的句子。她旁边的女士稍微年长一点参加俳句班学习据说有五年多了,她写柔弱和刚强的融合反映着岁月的轮回,比如有一次她写的是生锈的门牌映着夕照里的伫立宁静。

    坐在老师讲台我对面的那一排靠近老师的女士声线明朗,她因为去海外旅游了一番就写了发源于阿迪朗达克山脉的哈德逊河流......

    教室最里面那一排则坐着班里为数不多的绅士们,皆衣着整洁干净,有的写“年轻人要赶紧多读历史书哦”也有写日常“徒步去买了十六分之一块西瓜”引发了教室里一阵愉快的笑声。

    最近的一节俳句课好评最多的一句(雲薄れて名月ふわりビルに乗る,薄云绕明月扶摇上高楼)声线细弱的女士介绍写时的心情说:自己得过认知障碍以至于一年来都不能出门,一天夜里走到自家公寓窗旁忽然看到月色清辉薄云轻绕就这样想写俳句,听着她的话教室里顿时出现了一阵静默,我记得这淡淡的静默还持续了好一会儿。



       下课时间是四点半,这个时段我们俳句班老师最喜欢的季语夕烧(夕阳)正一边全能的照耀着教室外的街道一边缓慢的西沉着。
      
      我和藤井女士肩并肩一起走去国立站站台,我问她为啥写碳酸饮料呢?她马上开口回答我,就好像她是在等着我问似的说,年轻的时候很穷又艰难,最羡慕高级餐厅玻璃橱窗里面娇滴滴的喝着碳酸饮料的淑女们。她然后提高了点音量又补充着说,“那种年轻时候的羡慕嫉妒恨就是很强烈的,其实我们女人对这种是都难忘的对吗?”然后她用镜片后面涂着淡紫色眼影粉的眼睛,像前世就认识我并看透我似的看着我,随即咯咯咯不停笑起来,她可真会笑啊,这笑起来的模样怎么会有点像我母亲呢?虽然一个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上海姆妈,一个是近在眼前的日本的退休女士,奇怪每个年长过我一些女士们都有亮闪闪的锋芒。

       这几年在日本工作之余、像要尽早些偿还某种夙愿一样,也断断续续参加过几个兴趣班,就这俳句班却是最最特别,也是唯一不可替代,俳句一句一瞬间就读完了内敛婉转、意味反差却绵长治愈,经历过不同命运起伏的同学们,一边介绍她(他)写的时候的心绪其他同学则认真的倾听着、用心地吟味,俳句里面的余韵余情余白,虽然不是如和“你将会遇到一个新的世界”那种夺眼球广告语那样夸张,可同时又满足着窥视别人生活的小孩子一般的好奇心。

       现在越来越多的交流都自然而然转到线上去了,像这样大家人完全故意约好般,赌气似的背离科技的趋势像原始人一样都围坐在一块儿,仿佛一句一句接龙的游戏,营造着带来共情共感的温情磁场,这叫我能吸到另一种、我固执的以为是必须的氧气,能够沉淀之后更为清楚的独立之气,季语里变迁的四季景色,5,7,5带来的圆舞般回旋的音律和配合着各种雅致古意的和式动词表达着对生活着的这片土地的深深眷恋,我也曾在这俳句围绕着的空气里好几次在记忆深处有点痛切地对我故乡的一个个弄堂口偷偷回望过。



附上三句习作:
アクセルを山道踏みやとり渡り(车行山中弯翠鸟欲还巢)

ひぐらしの声をコンバインとうくうに(耕地割稻米蝉声渐绵远)

夕べの雲白いままながり織り秋影(白云织锦缎夕照倾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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