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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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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蓝
2020-02-27
第四届“留在他乡的声音”---旅日优秀华人诗歌朗诵会(2.28)

<母亲的遗憾>
作者:海蓝   朗诵:绿洲

父亲的葬礼,母亲没能参加,她甚至没有看上父亲最后一眼,或者直接说,母亲压根不清楚父亲已经走了。
父亲是因突发心梗在医院里抢救未果而匆匆离开了人世。但母亲最终看到的,只是父亲病重入院的事实,并不知晓结果。家族长辈们都不建议将我父亲去世的消息告知我母亲,主要是担心她经受不起打击。因为我父母一辈子相濡以沫,一个是教师,一个是医生,在我们眼里是最佳搭配,他俩确实是谁也离不开谁,特别是母亲在突发脑梗造成半身不遂之后,父亲更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她怎能一下子接受自己的另一半突然离她而去呢?
   当我和妹妹从海外接到父亲噩耗后,含泪连夜飞奔回国,先去殡仪馆看了父亲最后一眼,又遵照长辈亲族的嘱托去编好各自的理由,回家看了一下可怜的母亲。妹妹说日本公司派她出差,我说碰巧回国参加学术研讨会,而不知情的母亲相信了我们,还催促说:“正盼着你们回呢!赶紧去医院陪你爸,他病重住院了!对了,到医院后千万别让你爸激动,他心脏受不了刺激。”我和妹妹强忍着眼泪佯装答应了母亲,匆匆又转身出门去料理父亲的后事。
   家中无男丁,在众多亲友的热心帮助下,我们姐妹总算顺利地完成了父亲的葬礼。之后我们把黑色孝章扔掉,而且不敢同时回家陪母亲,因为要继续给母亲一个善意的谎言,需要装出其中一位女儿在医院陪护的样子,其实是在外面逗留而打发时间。
那几天,当母亲在家里因担心要打电话给我父亲时,我们就说父亲在重症监护室不能接听电话;当母亲过于担忧并央求带她去医院看看我父亲状况时,我们就编谎说父亲病情过重刚刚转院到北京。当时母亲是相信父亲还在的,她让我们花血本去救治我父亲。一周后眼看母亲有点揪心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家人一起规劝母亲,说日本在心脏方面的治疗技术更高,她立即表示同意,让我和妹妹尽快在特护人员的陪同下带病重的父亲来日本治疗。
尽管英国心理学专家伊恩·莱斯利在其专著《说谎心理学》提到,善意的谎言不仅无害,还有诸多好处,比如善意的谎言大多起到一个情绪缓冲的作用,能避免对人不必要的伤害。但在我这里,对善意的谎言持有一种无法释怀的重负。我觉得母亲没能看父亲最后一眼,没跟闭目的父亲说上一句话,这对母亲而言,甚至对离去的父亲而言,都是终生的遗憾!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而他们俩是相濡以沫五十年啊,然而他们之间的生死离别被我们所谓善意的谎言消除殆尽。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正如我的姨妈和舅父所分析得那样,如果我们给母亲告知了父亲抢救无效而去世的真相,谁敢保证半身不遂的母亲不会发生第二次急性脑梗呢?即便没出现这么严重的事情,但失去老伴这件事,也很有可能影响到母亲的情绪与食欲,对她以后的晚年生活极其不利,等等。
   正是这种纠结与苦痛,以前经常跟父母打电话的我,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几乎不敢再直接跟母亲通话。我担心母亲问父亲所谓“在日本治疗”的情况,真不知道如何对应母亲,心里堵得发慌。但同时从不多的电话中,感觉到母亲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如果我不主动提及父亲情况,她不再主动问。不过有一次,母亲突然对我说:“孩子,一旦你爸爸不行,你们要好好给他办理后事,一定给他备好贵重的棺盒,他一辈子对穿衣打扮很讲究,走的时候要给他穿戴体面一些,不能葬在外地,必须送他回老家,让街坊邻居都来关照他一下,千万不能委屈你爸……”我听到这些瞬间泪目,在向母亲点头应诺的同时,突然感到母亲的内心其实是强大坚韧而又无奈苦涩的。
我猜想母亲渐渐悟出父亲去世的真相,毕竟母亲做了一辈子医生,她心里应该有数。也许是母亲怕我们担心她的身体,挂心她的生活,她对我父亲的事情提及越来越少,好像忘了我父亲这个人,保姆说我母亲有时候还在家里说句笑话,甚至唱几句老歌,有点犯糊涂。我听了之后,心却在流泪,在我眼里,母亲只是嘴上不说而已,并不代表她心里不想念我父亲。与其说是母亲的记忆与认知越来越糊涂,不如说她是一位不愿让子女担忧、善解人意的母亲。
想起冰心写给母亲的一句赞言:“母亲啊!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无遮拦天空下的荫蔽?”这是我小时候的感受,但对于人到中年的我,年近耄耋的母亲应为红莲,我们做儿女的要做荷叶,欠母亲的太多,特别是没能让她送父亲最后一程,我们将尽心尽力为日渐衰老的母亲遮风挡雨,不再留有遗憾!







 画  佐藤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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