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翻译
《 墓地美人 》
(日)阿刀田高 作
吴鸿春 译
同事田中死了快一年了。
“到了他周年,咱们这帮朋友去给他扫墓吧,那家伙老婆死在前面,大概没人会去看他……”
一个老同事提出来,大家去扫墓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田中的墓在N市的郊区,从高尔夫球场回家的路上顺便弯一下并不费事。先给管理墓地的茶室打了个电话,大家在那里约齐了,就向田中的墓走去。
“是三区八排吧?”
“是的,应该就在前面那个角上拐进去。”
正在前面大声说着话要往墓与墓之间的小径拐进去的男人忽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嘘!”他把食指压在唇上,伸着脖子,把视线投向田中的墓那儿。
微风轻卷着白烟,一个女人抬头看着墓碑,神情是那么地悲痛。土耳其蓝的衣裳衬托着白白的脖颈儿,即使从远处看去,也能看出她的美丽。
“会不会是他女儿?”
“不是,不是,田中的女儿我认识,说出来不太礼貌,哪有这么漂亮?”
“是什么人呢?”
“这还用说吗?”
某人这么说着,伸出了他的小指①。
“嘿,差不离吧!”
女人站起来,把脸颊贴近了墓碑,不意感到了我们的存在,转脸向这边看来;她细眯着眼睛,微微一笑,宛如牡丹摇曳。
男人们慌不及地弯腰,以很不到位的姿势还了礼。
“嗯,……”
不知是谁想打招呼,老实说谁心里都想跟她套套近乎。
可是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女人默默地又还了一礼,倏然转过身就走了,只有留下的白菊放出馥郁的清香。
“真是个美人哪!”
“可不是嘛!”
“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哇?”
“田中这家伙……”
“可小看不得啊……”
我们虽然在墓前双手合十,然而毫无告慰故人之意,却有不胜艳羡之情。
今天来的这帮男人都已经过了五十,但还没有到能够尽弃红尘俗念的年龄,反而由于来日无多,更多了一份对这浮世的留恋。
在从墓地回来的路上,不论哪个家伙都没能平静下来。刚想罗唆几句吧,忽然又意兴阑珊,陷入了沉思,大家都在想着同样的事。
“羡慕啊!”
“嗯,羡慕!”
感想就是这么一句。
那天晚上,跟大家分手以后,我一个人进了一家熟悉的小酒馆。这家酒馆的妈妈桑总让我有些惦念,在见到了田中的情人之后,觉得两个人在容貌上的差距太大了,这可说不过去啊。
从学生时代开始,田中和我就是竞争伙伴。
“田中的女人是那样一个大美人儿,而我的呢,才是这么个程度……”
让人情何以堪!
尤其重要的是,即使以后我和妈妈桑好上了,她会在墓前为我一掬悲伤之泪吗?这么一想,酒也喝得不那么爽快,没呆多久就离开酒馆回家了。
家里没有灯光,没人在等我,都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男人的一生究竟有何意义呢?
田中虽说死得早,但他似乎倒有一个充实的人生。
桌上有封来信,我对寄信人毫无印象,不免有些疑惑地拆开了信封。
“敬禀:欣闻先生康健如常,此诚可喜可贺!今欲奉闻者,言语或有唐突,幸勿以为罪。未知先生是否有意于人生终结之美化,先生若惠允加入鄙人等之“纪念服务会”,则于先生百年之后——例如每逢逝世纪念日——敝会将派遣妙龄女郎赴墓前……”
注①:日本人的手势语言中,小指可以暗示男子的婚外情人。
作者简介
阿刀田高1935年出生于东京,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法文系。阿刀田尤擅长于短篇,所创作的推理与黑色幽默短篇及超短篇作品已逾八百篇;继星新一后,长期担任”超短篇小说竞赛”的评选人。一九七九年获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直木奖,一九九五年获吉川英治文学奖。
本稿源于《外国文艺》
彩墨画《悟》 沈強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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